字跡到这里,戛然而生。
    唐宛如的眼神,冷了下来。
    叶远合上笔记本,站起身,將它递给那位依旧在看邮票的店主。
    “这本,我们买了。”
    店主抬起头,扶了扶眼镜,看了一眼那本平平无奇的笔记本。“二十欧元。”
    唐宛如从手包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卡片,轻轻放在桌上。
    “这家书店,我也买了。”她平静地说,“包括你桌上那枚,1851年的,夏威夷传教士邮票。”
    店主手里的放大镜,掉在了桌上。
    回到蒙特卡洛巴黎大酒店的“温斯顿·邱吉尔”总统套房时,“海神之心”已经被凯萨琳派人送了过来。
    它静静地躺在一个天鹅绒的盒子里。
    这间套房占据了酒店的整个顶层,露台正对著f1大奖赛最著名的髮夹弯。墙上掛著一幅莫奈的真跡,画的是昂蒂布的清晨。空气里有专门定製的,混合了雪松与白茶的香氛。
    叶远没有理会那些浮华的装饰。
    他將怀表拿了出来,放在一张十八世纪的,路易十五风格的写字檯上。
    在套房柔和的灯光下,那块陨石錶盘上的“维德曼交角”纹路,呈现出一种近乎诡异的几何美感。
    “通古斯的火焰……”唐宛如看著那块表,“什么意思?”
    “通古斯大爆炸。核心温度,超过两千五百度。”叶远从口袋里,掏出一样东西。
    那是他从杜波依斯工作室里,顺手拿走的一支,用来进行金属微雕的,超高频等离子喷枪。
    他打开喷枪。
    一束比髮丝还细的,蓝白色电弧,从喷枪????出。
    他將那束电弧,对准了怀表的錶盘。
    没有声音。
    没有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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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只有那块来自外太空的陨石,在超过三千度的高温下,表面开始浮现出一层,极淡的,几乎无法用肉眼察-觉的,金色纹路。
    那些纹路,不是杂乱无章的。
    它们组成了一个,极其复杂的,长链有机物分子式。
    唐宛如凑过去看了一眼。她虽然不懂化学,但她能感觉到,那个分子式里,蕴含著一种,纯粹的,毁灭性的力量。
    “这是什么?”
    “一种,神经毒素。”叶远关掉了喷枪。“结构,很巧妙。它利用了,人体神经突触中,钠钾离子通道的,电位差。”
    “它不会杀死你。”
    “它只会,永久性的,剥夺你,形成新记忆的,能力。”
    叶远看著唐宛如。“你会记得,你叫什么,你从哪里来。但是,从中毒的那一刻起,你的每一天,都將是,空白。”
    “你会永远活在,过去。”
    唐宛如沉默了。
    她想到了那个,被迫將这个公式刻上去的,钟錶匠。
    一个父亲,为了拯救女儿,亲手製造了一个,可以囚禁无数人灵魂的,牢笼。
    “谁会需要这种东西?”
    “一个,想要抹掉歷史的人。”叶“远说,“或者,一个,想要,创造歷史的人。”
    他拿起怀表,用手指轻轻摩挲著表壳上,那个代表著沙皇家族的,双头鹰徽章。
    忽然,他停了下来。
    他將怀表翻了过来。
    在怀表后盖內侧,用极其微小的俄文字母,刻著一行字。
    “赠予吾爱,阿纳斯塔西婭。”
    阿纳斯塔西婭。
    沙皇尼古拉二世,最小的女儿。那个传说中,在灭门惨案中,神秘失踪的,末代公主。
    “看来,我们有新麻烦了。”唐宛如走到酒柜前,为自己倒了一杯冰水。
    “不是麻烦。”叶远將怀表放回盒子,“是线索。”
    他走到露台上,看著脚下,那片被无数游艇的灯光点缀的,如同星河的,蔚蓝海岸。
    “这个配方,八百年没变过。”他忽然说。
    唐宛如愣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,他说的是,之前在拍卖会上喝的那杯,修道院啤酒。
    “所以呢?”
    “酿酒的酵母,为了適应,越来越甜的,麦芽汁,已经进化出了,新的,代谢通路。”叶远转过身,看著她。“配方没变,但味道,已经不是原来的味道了。”
    “有些东西,就算你把它刻在陨石上,也无法永恆。”
    唐宛如看著他。
    看著他那双,仿佛能看透一切物质本源的眼睛。
    她忽然笑了。
    “那你觉得,什么东西,可以永恆?”
    叶远想了想。
    “细胞的,凋亡程序。”他给出了一个,非常煞风景的,答案。
    唐宛如脸上的笑容,僵住了。
    她决定,收回刚才那个问题。
    就在这时,唐宛如的加密手机响了。
    是凯萨琳。
    “老板。”
    “说。”
    “伊万·沃尔科夫,刚刚把他所有的,不记名资產,都转入了我们指定的,一家位於列支敦斯登的,信託基金。”
    “哈萨克斯坦的铀矿,他也退出了。”
    “另外,”凯萨琳的语气,出现了一丝,罕见的,停顿。
    “赛普勒斯基地的那批货,在移交过程中,出了一点意外。”
    “什么意外?”
    “基地发生了,剧烈爆炸。”凯萨琳的声音,依旧听不出情绪。“伊万·沃尔科夫,和他最核心的几个手下,都在现场。”
    “官方的说法是,恐怖袭击。”
    车厢里,一阵沉默。
    “我知道了。”唐宛如掛断了电话。
    她看著叶远,眼神里,有一种,复杂的,探究的意味。
    “普鲁士蓝。”她说,“真的能治好他吗?”
    “能。”叶远回答,“如果,他有机会,吃下去的话。”
    唐宛如没有再问。
    有些事情,不需要答案。
    她只是走到叶远身边,和他並肩站在一起,看著摩纳哥的夜景。
    “接下来,去哪儿?”她问。
    “伦敦。”叶远说,“我需要,借用一下,大英博物馆的,拉曼光谱仪。”
    “我想看看,阿纳斯塔西婭公主的,那一件珠宝上,残留著,和这块怀表上,一样的,陨石粉末。”
    私人飞机的舷梯,直接连接著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的后车门。
    伦敦的阴雨,被隔绝在车窗之外。
    这里是范堡罗机场,专为全球百分之一的顶级富豪服务。地面上看不到任何航空公司的標识,只有一排排安静的湾流、庞巴迪和达索猎鹰。空气里没有航空煤油的嘈杂味道,只有被雨水洗刷过的草的气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