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宛如微微点头。
    “里卡多大师,这位是叶先生。”
    唐宛如侧身,將身后的叶远介绍给这位义大利老人。
    里卡多的视线落在叶远身上,这位服务过无数王室政要的首席裁缝,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。
    那是一种顶级工匠看到绝世材料时,难以自抑的本能衝动。
    完美。
    他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词。
    不是模特那种刻意练出来的线条,而是一种浑然天成的匀称和挺拔。肩是肩,腰是腰,每一寸比例都像是被造物主用黄金分割尺精心丈量过。
    更要命的是,这个人身上有种气场。
    一种能让任何昂贵面料都沦为陪衬,而非主体的恐怖气场。
    里卡多瞬间就明白了,今天这单活儿,不是用衣服去衬人。
    而是要创造出一件,有资格“穿”在这个男人身上的“作品”。
    这挑战,让他那颗沉寂已久的心都开始燥热。
    “天生的王者。”
    里卡多用带著浓重口音的中文,给出了自己的评价,语气里是无法掩饰的专业性狂热。
    他朝著助手一挥手,两个年轻人立刻將一整排掛在衣架上的顶级面料样板推了过来。
    scabal、loro piana、holland& sherry……全是世界最顶级的面料品牌。
    然而,叶远的指尖只是从那些珍贵的布料上轻轻扫过,甚至没有停留。
    “太软。”
    他只吐出两个字。
    里卡多一怔,隨即笑了,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畅快。
    他懂了。
    “软”的不是面料,而是这些面料承载不了叶远所说的“战袍”之名。
    “把『战爭之王』拿出来。”里卡多转头,用纯正的义大利语吩咐助手。
    助手脸上闪过一抹肉眼可见的震惊,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    “大师,可是那捲料子……”
    “拿出来!”
    里卡多的声音斩钉截铁。
    两个助手不敢再有半分迟疑,合力抬出一个通体由特殊合金打造的恆温恆湿箱。
    “咔噠。”
    箱盖弹开,一卷深不见底的布料,在黑色丝绒的衬托下,显露出它令人心悸的质感。
    那不是光泽,而是一种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深沉。布料的纹理间,似乎有极细的金属丝线在缓缓流动,透著一股冷硬的杀伐气。
    “『战爭之王』。”里卡多用带著浓重口音的中文,虔诚地吐出这块面料的名字。
    他没有介绍成分,也没有吹嘘工艺,只是用一种近乎咏嘆的语调说:
    “k-50,骆马绒与蛛丝混纺,我们实验室的最高杰作。”
    他拿起一块裁切好的样板,没有递给唐宛如,而是双手呈到了叶远面前。
    那布料明明是织物,却带著一种液態金属的垂坠感。
    唐宛如甚至没有伸手去触碰,目光掠过那块样板,红唇轻启,吐出一个数字。
    “二十八万。”
    她顿了顿,补上两个字。
    “一米。”
    里卡多正准备介绍的手势,僵在了半空中。
    他脸上职业性的微笑瞬间凝固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看穿的震惊。
    他面对的不是普通的豪门,而是站在金字塔尖,制定游戏规则的人。
    在这些人面前,任何炫耀和话术,都显得无比可笑。
    “是的,小姐。”里卡多的姿態愈发谦卑。
    “这套西装,从量体到完成,需要七十二小时不间断手工缝製。”
    “內衬,可以按照您的要求,绣上叶先生名字的缩写,或者……任何您想要的图腾。”
    叶远始终站在一旁,神色淡漠。
    他隨手拿起一块被他嫌弃“太软”的scabal面料,在指尖捻了捻,然后隨手扔回了样品堆里。
    在他眼中,这些凡人趋之若鶩的珍品,確实不如一株上了年份的野山参来得实在。
    “就用它。”唐宛如替他做了最终决定。
    “顏色,最纯粹的黑。”
    “明白,小姐。”
    量体正式开始。
    里卡多亲自上阵,他没有立刻拿出冰冷的仪器,而是先从一个隨身携带的皮盒里,取出了一卷边缘已经磨得发亮的皮尺。
    那是他用了五十年的老伙计。
    他的助手则在几米外,手持雷射测量仪,进行数据辅助。
    当里卡多那双布满老茧,却稳如磐石的手,第一次接触到叶远肩膀的轮廓时,这位顶级裁缝的身体,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。
    肩宽、臂长、胸围、腰线……
    每一个数据,都让里卡多眼中的狂热更盛一分。
    助手在一旁低声报出雷射扫描的精准数据,而里卡多手下的皮尺,却在丈量著更深层次的东西——属於这具身体的“势”。
    “老板,”唐宛如的声音在旁边响起,带著一丝玩味,“內衬想绣点什么?”
    叶远没看窗外,也没看唐宛如。
    他的视线穿过镜子,和镜中那个即將披上“战袍”的自己对上。
    他吐出两个字。
    “利爪。”
    “肩宽48.5,上帝的杰作!”
    “臂长63,完美的黄金分割!”
    里卡多手里的老皮尺在叶远身上游走,嘴里念念有词,义大利语和蹩脚的中文混杂在一起,语气里的狂热根本藏不住。
    他像一个发现了绝世璞玉的疯子,每一次测量,都让他眼中的火焰更亮一分。
    然而,当皮尺滑落到叶远的手腕时。
    里卡多正要报出数据,他的右手,却突兀地一颤!
    那捲用了五十年的老伙计,险些从他指间滑落。
    对於一个顶级裁缝而言,这是绝对不该发生的失误。
    唐宛如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。
    她刚要发作,叶远却抬起一根手指,轻轻摇了摇。
    一个简单的动作,唐宛如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。
    叶远垂下眼,看著里卡多那只仍在试图稳住的右手,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。
    “你的手腕,三年前受过伤。”
    话音落下。
    整个奢华的沙龙里,连呼吸声都消失了。
    两个年轻助手拿著仪器的手,僵在了半空中。
    里卡多测量动作猛地一滯,脸上写满了震惊。
    他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,却被叶远轻轻按住。
    “腕管神经受损,伴有轻微的肌腱粘连。”
    叶远的手指,在他的手腕上轻轻搭过,像是在诊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