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上说,好的男人不是让你依靠的那种男人,而是托举你,带著你一起进步的那种。
    王雨婷觉得周明轩就是这样的男人。
    时间一晃就到了年底,这一年果园的收益那是没得说,集体合作社更是订单不断。
    到了年底的时候,没入股的工人周明轩都按照职位发了年终奖两百,入股的几个分红最少的也有一千多。
    大家总算可以喜气洋洋的过个肥年了。
    周老头现在没事儿就是去果园帮帮忙,其他时间都优哉游哉的在家看电视,喝点小酒。
    周明轩见父亲这愜意的样子,心里很是高兴。
    之前父亲常年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,愁家里的吃喝,脸上很少有这样轻快的笑容。
    周明轩正跟老妈商量著年夜饭的菜单,赵支书溜溜达达的来了。
    “支书,你这会儿咋有空来了?”
    快过年了,家家户户都忙呢!
    周明轩倒了杯热茶,放在赵支书面前的桌上。
    赵支书凑了过来,小声问道:“明轩,你说今年祭祖还搞不搞啊!”
    1967年,章仁兴在《解放日报》上发表了一篇文章,文章的中心思想是“过年不回家,坚守岗位促生產。”
    接著全国各地的报纸也纷纷刊登了读者寄来的倡议书,要求过一个不休假的纯洁。
    《人民日报》还刊登了五十七个革命群眾发出的倡议书,提出破除旧风俗,立无產阶级新风俗新习惯,拜年请客啥的都不提倡。
    接著有关部门发了通知,1967年不放假。
    就这样春节国定假没了,传统习俗没人敢继续了,过年也没了氛围。
    那年的除夕全国都很冷清。
    接下来几年稍微好点,不过贴春年只能贴革命標语,要是贴別的被民兵看到就会挨批斗。
    请祖宗烧纸啥的更是想都不要想,就吃个年夜饭就算是过年了。
    请祖就是除夕早上,家里的男丁带上祭品去过世的祖先坟上祭拜一下,意思就是请他们回家过年。
    回来再在堂屋后墙上掛上族谱画轴。
    族谱上画著金字塔状的一层层小方格,格子里写著先人的名字。
    其实也就是个简化版的祖宗灵位,最上头的就是迁登始祖。
    周明轩记得清水村这边的老祖宗,好像大多是明朝从广南迁过来的。
    到时候桌上会摆著贡品,男人还要再烧纸祭拜,意思大概就是先人已经请回来了,按照族谱的位置都坐到了一起,要跟子孙后代一起过春节了。
    去年过春节,村里也有放鞭炮的,不过很低调就是了。
    请祖祭祖掛族谱也是悄悄的,没有大张旗鼓的搞。
    问题是上头没有取消十年间关於革命化春节的文件,就有一些比较思想老旧的干部,非要管一管。
    比如熊凯那种,就安排了民兵巡逻抓人,搞得老百姓怨声载道。
    周明轩想了想道:“上头有下文件吗?”
    “什么文件都没有!”
    “那就好办了,啥也不管,让老百姓高高兴兴过个年不好吗?”
    “再说了,这也不叫封建迷信,叫精神信仰!”
    “举个简单的例子,要是家里出了不成器的,老爸老妈骂了句愧对祖宗,被骂的就会有羞耻之心,这叫精神约束,人要是啥也不怕,那不是麻烦了!”
    赵支书点了点头:“我也是这么想的,大家的生活好了,还小心翼翼的过年多没意思。”
    “对了,还有春联呢,要不请老二来写吧,村里就他文化高!”
    现在村里的人虽然有学习的意识了,可毕竟时间短,村里大多数还是文盲。
    他们能认识几个字就不错了,让他们写对联可没法看。
    往年知青们放假前会把春联写好,今年周明轩早早就让知青们回家过年了,写春联的事儿就搁置下来了。
    “行,我跟我弟说一声,对了,姚远城不是还没走嘛,叫他帮忙写一下啊!”
    姚远城家就在镇上,离得近,他就没著急回去。
    “一大早他就来队上写了,已经写了不少了,大家见他怕是写不完了,才让我来搬救兵的!”
    周明轩把弟弟叫来,几人一起去了队上。
    村里唯一的大学生的墨宝啊,乡亲们都想带回家里,沾沾喜气,让儿孙也能考上大学。
    大家自然也不会让他们白忙活,来请他们帮忙写春联的都带有东西,都是些家里的土豆白菜零食熏鱼啥的,不是贵重的东西,重在心意。
    晚上周明轩下厨,搞了锅滷水,做了卤猪头肉,炒了几个小菜,还搞了条红烧鱼,陪著周老头喝了几杯。
    別说,这猪头肉下酒那叫一个安逸。
    肉肥而不腻,卤过后香飘十里。
    猪头肉中有大量胶原蛋白,肉质紧实有弹性,入口即化。
    尤其跟白酒搭配,辛辣的烈酒跟肉的鲜香互相刺激著味蕾,那叫一个绝。
    周老头今天高兴,多喝了几杯,早早就睡下了。
    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了,一大早就时不时有鞭炮声传来,是村民们去祖坟请祖了。
    空气里是淡淡的硝烟味儿,饭菜的味儿,年味有了。
    周明轩起床去了楼下,老爸老妈已经把请祖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。
    煮熟的肉,馒头,饺子都收在篮子里,盖上布,背篓里还有一叠黄纸,一串鞭炮。
    往年都是周老头带著两兄弟去,今年也是。
    周明轩提篮子,周明朗背著背篓,一路上遇到不少人,大家一个个面带笑容。
    很快三人就到了半山腰的祖坟这里,现实处理了坟周围的杂草,接著摆上祭品,然后是叩拜。
    完了周明轩把鞭炮点了,周老头则烧纸钱,一边烧一边嘴里还念叨著啥。
    大概是说请祖宗用贡品,说了家里的情况,保佑子孙啥的,都是些老掉牙的词。
    可念著念著,情况就不对了,周老头突然抹了把泪,哽咽著道:“你们多吃点肉,咱们家日子好过了,吃得起肉了,当初你们……”
    他说不下去,张著嘴哭了起来,老男人落泪,周明轩表示有点不忍直视。
    他连忙上前扶起老爸:“这是干啥,不过是意思意思,咋还认真了呢!”
    周老头摆了摆手:“你们不懂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