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天闻言一愣,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不解:“送……送礼?舅舅,您没搞错吧?这个时候去给那傢伙送礼?这不是自降身份,明摆著告诉他我们有求於他吗?”
    沐仁摇了摇头,眼神深邃。
    “殿下,老臣说的『送礼』,並非寻常意义上的巴结討好,而是一种……”
    “『等价交换』。”
    “等价交换?”叶天眉头紧锁,有点迷糊了。
    沐仁微微頷首,进一步解释道。
    “正是!”
    “八皇子此人,看似散漫不羈,实则深諳交易之道。”
    “六殿下能从他手中得到『陌刀』图样,绝非仅凭几句空口白话的兄弟情谊。”
    “我们如今所求,无非也是一个能打动陛下,稳固殿下地位的『奇物』或『良策』。”
    “既然如此,何不效仿此法?”
    “以重礼开道,换取我等所需之物。”
    “这並非屈尊降贵,而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。”
    叶天眼神闪烁,似乎想到了什么。
    下一刻。
    他猛地一拍大腿,恍然大悟:“舅舅您的意思是……我们打著送礼的幌子,实则送去金银財帛,向他『买』一个能助我们立功的方案或器物?”
    “殿下英明,正是此意!”
    沐仁深吸了一口气,肯定地说道。
    “而且这礼,须得厚重,显出殿下您的诚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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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叶天脸上刚浮现的兴奋之色很快又被疑虑取代,他迟疑道。
    “可是……舅舅,那叶修狡诈如狐,贪得无厌。”
    “我们即便送上重礼,他又岂会轻易將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卖与我们?”
    “只怕是肉包子打狗,有去无回,甚至还会被他趁机狠狠刁难,羞辱一番!”
    沐仁早已料到他的顾虑,沉声道。
    “所以老臣才说,殿下需暂时放低姿態。”
    “既要送礼,便要送得真诚,送得漂亮,让他即便想拒绝,也难找到合適的藉口。”
    “殿下需知,眼下非是爭一时意气之时。”
    “六殿下能放下身段,三番五次亲自登门,与八皇子弈棋饮酒,方才换得『陌刀』之功,甚至加上了一个恢復王爵的代价……”
    “殿下若想成事,些许面子上的折损,又算得了什么?”
    “唯有先舍,方能后得。”
    “等天下是您的,又有什么东西不是您的!?”
    叶天闻言,面色阴晴不定,內心激烈挣扎。
    他想起老六叶安近日来的风光,再想到储位空悬的紧迫,最终咬了咬牙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。
    “罢了!就依舅舅之言!”
    “本王便舍了这次脸面,去探一探他叶修的口风!”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气,话锋一转。
    “我这就去备上一份厚礼,亲自去他乾王府走一遭!”
    “倒要看看,他究竟想要什么价码!”
    舅舅的丈人都因叶修而死,而舅舅如今还能这般忍辱负重……
    显然有自己的考量!
    那自己照做便是!
    沐仁见叶天终於被说动,脸上露出一丝笑容,躬身道:“殿下能如此想,实乃明智之举,老臣这便去为您精心挑选礼品,务必让此行……物有所值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乾王府內。
    叶修听著瞎乍浦眉飞色舞地匯报完叶昭被废,叶兰被贬为庶人並一同圈禁宗人府的旨意,只是端起茶杯,轻轻吹了吹热气,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。
    “呵。”
    他轻呷了一口茶,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。
    一旁的瞎乍浦愣住了,诧异地问道。
    “少主,您……就笑了笑?”
    “太子……不对,前太子叶昭哎!他可是彻底倒台了!”
    “咱们不应该大大地庆祝一番吗?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!”
    叶修放下茶杯,目光投向庭院中的草,语气慵懒淡然:“庆祝?有什么好庆祝的。”
    瞎乍浦懵了。
    不是……
    少主那般牛逼,直接扳倒了太子,难道不够牛逼吗?
    咋感觉。
    少主一点都无所谓啊?
    扫了一眼傻愣的瞎乍浦,叶修慢悠悠地解释道。
    “坤帝之所以会如此乾脆利落地罢黜叶昭,甚至不惜明发詔书公告天下,你真以为仅仅是因为那些『证据』?”
    “难道不是吗?”瞎乍浦更加困惑了,“若非少主您运筹帷幄,逼得鬼罗反水自戕,坐实了叶昭的罪名,他岂能倒得这般快?”
    叶修摇了摇头,眼中闪过一抹讥誚。
    “你只看到了表面。”
    “叶昭,一个子孙根早已废掉,无法绵延皇嗣的『太监太子』,本身就是一个尷尬的皇室丑闻。”
    “他坐在储君之位上,本身就是坤帝的一块心病,一个不得不遮遮掩掩的瑕疵。”
    “坤帝早就想动他了,只是苦於没有合適的机会和足以服眾的理由,毕竟废立储君关乎国本,不能儿戏。”
    “而我……”
    叶修指了指自己,笑容变得意味深长。
    “只不过是正好给了他一个完美的理由罢了。”
    “一个『德行有亏,谋刺亲王』的现成罪名送上门,坤帝自然是顺水推舟,乐得藉此彻底解决掉这个难题,还能彰显自己公正严明。”
    “所以,我不过是帮他解决了一个麻烦,我还吃亏了呢,有什么值的庆祝的?”
    没错,一个子孙根被废掉的太子,无论怎么看都显得怪异,且难以服眾,早已是坤帝心中的一根刺。
    如今能藉此机会顺理成章地將其罢黜,等於是帮坤帝解决了一个难以启齿的难题呢!
    瞎乍浦听完,恍然大悟,用力一拍脑门:“俺滴个娘嘞!原来是这样!少主您看得也太透了!那……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?”
    他那双看不见的眼睛滴溜溜一转,闪过一丝狡黠和兴奋。
    “是不是该趁热打铁,敲四皇子那龟孙一笔去?”
    “咱们好歹也算间接帮了他一把,让他只丟了官衔罚了俸禄,没伤筋动骨,这不去敲诈……”
    “呃,收取点『答谢』,都对不起他往日对咱们的『关照』啊!”
    叶修闻言,伸了个大大的懒腰。
    “急什么?”
    “静观其变。”
    “老四刚挨了揍,正肉痛著呢,这会儿警惕性最高。”
    “咱们现在凑上去,吃相太难看了。”
    “让他先自己嚇自己一会儿,等等看……”
    “说不定,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,自己送上门来呢。”
    瞎乍浦搓了搓手。
    总感觉……
    自己又学会了一招!
    果然……
    跟少主待得越久,学到的东西越多啊。
    他刚想拍彩虹屁。
    结果院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    紧接著。
    一名下人快步跑到厅外,高声稟报:“启稟殿下!二皇子殿下驾到,说是有要事求见!”
    叶修闻言,眉梢微挑,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,对瞎乍浦道:“看,这不就来了?惊喜上门了。”
    他隨即对下人道。
    “请二哥去前厅稍候,我即刻便到。”
    “喏!”下人领命而去。
    叶修不紧不慢地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衣袍,对瞎乍浦笑道。
    “老瞎,去,把咱们刚入库的银子看好了,可別让某些『惊喜』给惦记上了。”
    瞎乍浦嘿嘿一笑:“少主放心,俺老瞎在,一只蚊子也別想叼走咱的银子!”
    说著,身影悄然隱入廊后。
    叶修这才迈著悠閒的步子,向前厅走去。
    刚踏入前厅庭院,便见二皇子叶天正负手而立,打量著院中的景致。
    等听到脚步声。
    叶天立刻转过身,脸上堆起温和的笑容,率先拱手道:“八弟!別来无恙?为兄不请自来,不会打扰到你吧?”
    叶修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客套笑容,拱手回礼。
    “二哥这是哪里话!”
    “您能大驾光临,小弟我这寒舍才是蓬蓽生辉,求之不得!”
    “快请里面坐!”
    两人一番虚情假意的寒暄后,分宾主落座,小蝶带人奉上香茗。
    叶天轻呷了一口茶,目光在厅內扫过,看似隨意地讚嘆道:“八弟这府邸虽不奢华,却处处透著雅致清静,真是个好地方啊。”
    叶修笑了笑。
    “二哥过奖了,不过是勉强棲身之所罢了,比不得二哥府上的气象万千。”
    两人又閒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閒话,叶天终於將话题引向了正轨。
    他放下茶盏,开口问道:“八弟,为兄今日前来,其实……是有一事心中好奇,实在按捺不住,想向八弟求证一番。”
    叶修心中无波无澜。
    “哦?”
    “何事竟让二哥如此掛心?”
    “但说无妨,小弟定然知无不言。”
    叶天目光灼灼地看向叶修,语气加重了几分。
    “为兄听闻,六弟日前献於父皇的那件神兵『陌刀』,其精妙绝伦的构思与图样……”
    “实则乃是出自八弟你之手?不知此事,是真是假?”
    叶修闻言,微微一笑,坦然点头道。
    “二哥消息倒是灵通。”
    “不错,那『陌刀』的粗浅想法,確实是小弟閒暇时胡乱琢磨出来的。”
    “但承蒙六哥不弃,代为呈献父皇,侥倖得了些赏识。”
    “否则的话,弟弟我啊……恐怕还是一个被罢黜的皇子呢!”
    叶天心中骤然一凛。
    果然如此!
    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,眼中热切更浓,迫不及待地追问道。
    “八弟果真大才!不知……”
    “除这『陌刀』之外,可还有其他利於军国,能令父皇瞩目的新奇构思?”
    “哪怕只是些许念头也好!”
    叶修一听,心中顿时一乐。
    好傢伙,这是眼见老六靠著“陌刀”出了大风头,坐不住了,也想从自己这儿淘换点好东西,去父皇那儿爭宠献宝啊?
    这不狠狠敲他一笔,都对不起他自己送上门来的肥羊!
    他脸上却露出沉吟之色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茶杯边缘,目光低垂,看著杯中载沉载浮的茶叶,半晌没有作声。
    那模样,仿佛在深思。
    叶天见状,心下焦急,又想起舅舅沐仁的叮嘱,把心一横,脸上堆起一抹诚恳的笑容。
    “八弟,为兄知道,以往有些事,是为兄糊涂,做了些蠢事,可能让你我兄弟之间生了些嫌隙。”
    “今日为兄前来,一是探望,二也是特意备下了一份薄礼,聊表心意,更是希望能弥补过往过失。”
    “只盼八弟心胸宽广,能看在兄弟情分上,帮为兄参谋一二,指点条明路。”
    他说著,朝厅外微微示意,显然带来的礼物就在外面候著。
    但是。
    他带来的人,只是行了一礼,准备动身出去拿礼物,结果厅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通报声。
    “启稟殿下!”
    “宗人府遣人送来前太子叶昭与庶人叶兰呈给殿下的……赔罪之礼!”
    “说是奉旨送来两人的赔罪礼,请您过目,希望能够既往不咎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