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工坊尽头的空地上。
    两条铁轨平行铺在地上,铁轨由锻钢製成,接口处用铜钉铆接,严丝合缝。
    铁轨上停著一辆半人高的铁车,车后竖著根小烟囱,正“嘶嘶”吐著白汽,车底的齿轮与铁轨咬合,隨著蒸汽机启动,铁车缓缓向前移动,车轮滚动时几乎听不到杂音。
    “这是『驰轨车』。”
    禽滑厘眼中闪著光,“此物虽还小,但若用百链机锻出丈长铁轨,再造个大蒸汽轮机,便能拉上百石粮草。
    等到铁轨铺设起来,就算从咸阳到邯郸,也是一两日便能到,就算哪里出现了饥荒,那粮食也是隨时賑灾,再不用怕粮草被劫,賑灾不及了。”
    赵诚摸著铁轨上冰凉的金属,脑中已浮现出纵横交错的铁道网。
    蒸汽机车呼啸而过,车厢里满载著士兵与粮草,从前需要半月的路程,如今一两日便达,边疆战事瞬息可应。
    有了这玩意,整个秦国都是铁板一块!
    別说燕齐诸国,就算是四方外族,那也是轻而易举灭掉。
    是时候用炮弹打开西方世界的大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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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正思忖著,禽滑厘却搓著手,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。
    “將军,”禽滑厘递过一张图纸,上面画著个奇怪的铁车,车头装著个尖锥,“您上次说的『液压撞角车』,我等琢磨了许久,那蒸汽驱动的液压杆总弄不明白。
    您说的『小活塞变大力』,究竟是何道理?”
    图纸上的液压杆被画得歪歪扭扭,旁边批註著“力不足”“易漏液”的字样。
    赵诚拿起笔,在纸上画了两个大小不一的活塞,中间用线条连起来:“你看,这俩活塞在一个密闭的缸里,灌满水。小活塞上用小力压下去,大活塞那边便会生出大力,因为水是挤不动的,小活塞压一寸,大活塞就能顶起千斤。”
    他边说边拿起两个竹筒,往里面倒水,再用木塞堵住:“就像这俩竹筒,你按小的木塞,大的木塞自然会被顶起来,力道能差十倍、百倍。”
    禽滑厘盯著图纸上的活塞,突然眼睛瞪得溜圆,猛地一拍大腿,震得旁边的工具筐都掉了底:“原来如此!我悟了!我悟了!”
    他拽过相里勤,手指在图纸上飞快地画著:“咱们用铜铸缸,里面灌满油,小活塞连蒸汽机,大活塞接撞角——蒸汽推小活塞,油推大活塞,力道攒足了,別说城门,便是石墙也能撞开!”
    相里勤也反应过来,两人抱著图纸蹲在地上,你一言我一语地算起尺寸,唾沫星子溅了图纸一脸。
    赵诚看著他们兴奋的模样,听著工坊里蒸汽机的轰鸣,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。
    墨家的智慧,配上蒸汽的力量。
    足以让这个世界,变一变天了。
    嗯,听说嬴政就要来邯郸了,不知道他若是看见了这些东西,將会作何感想?
    正想著,忽然听见王宫西侧传来极轻的衣袂破风声,像两片柳叶擦过墙檐。
    赵诚眉峰微挑,这动静既轻且快,寻常侍卫绝无这般身手。
    果然,下一秒就见两道黑影如狸猫般窜过工坊外的迴廊,脚尖在廊柱上一点,便要往赵诚所在的后院掠来。
    他们身形消瘦灵活,黑袍罩身,遮掩面容,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,显然是精通潜行的高手。
    但他们刚跃到半空,廊下的阴影里突然射出两道寒光!
    “嗤!嗤!”
    是两柄短刀,刀身窄而薄,泛著淬过油的暗光,直取黑影的手腕。
    黑影反应极快,空中拧身避过,腰间软剑同时出鞘,剑刃“嗡”地抖出个剑,竟想硬碰硬。
    可廊下的人更快。
    两个穿著暗红色的封喉从廊柱后闪出,动作快得只剩残影。
    他们明明握著短刀,却使出了拳掌的路数,左手格开软剑,右手刀背“啪”地拍在黑影肘弯。
    只听“咔嚓”两声脆响,黑影的软剑脱手飞出,人也像断了线的风箏般摔在地上,刚想挣扎,后颈就被死死按住,脸直接磕在青砖上,蒙布都磨破了。
    黑冰台秘士都懵了,不是,我们是来传令的,不过是跑得快了点,不至於如此吧??
    一个照面就给我们按这了?
    “爵爷,抓了两个敌国探子!”封喉沉声稟报,声音里听不出喜怒。
    他们是血衣楼的顶尖刺客,破赵之后便从暗处转到明处护卫赵诚,閒著这几日早憋坏了,下手没留半分情面。
    “你才是敌国探子,你全家都是敌国探子!”
    被按住的黑冰台秘士鼻青脸肿,欲哭无泪。
    不是,也没人告诉他们將军身边还有这等存在啊。
    他们可是黑冰台的秘士,直接受命於陛下的,各个都有不俗实力。
    结果在这栽了!?
    这两是什么人啊?
    封喉手上一按,“不是敌国探子,为何鬼鬼祟祟!?”
    其中一人急了,挣扎间露出腰间的青铜令牌,上面刻著个“冰”字。
    含糊喊道:“给我住手!吾等是黑冰台秘士,奉大王令而来!”
    赵诚挥了挥手,封喉才鬆开手,却仍按著他们的肩膀,指尖的力道足以捏碎常人骨头。
    两个秘士狼狈地爬起来,蒙布滑落,露出鼻青脸肿的模样。
    左边那个颧骨高高肿起,嘴角还淌著血。
    右边那个更惨,额角磕破了,血顺著眉骨往下流,糊了半张脸。
    两人看著赵诚,眼神里又惊又怕,还带著点委屈。
    他们可是黑冰台的佼佼者,在咸阳宫能悄无声息潜入相府,怎么到了邯郸王宫,刚落地就被拿下了?
    这两人是什么路数?
    身手竟比黑冰台的教头还狠!
    “上將军,”左边的秘士捂著颧骨,声音含糊不清,“我等真是黑冰台的,这是令牌……”
    他从怀里摸出块雕著冰纹的铜牌,递过来时手还在抖。
    赵诚瞥了眼令牌,指尖在上面敲了敲:“大王有何吩咐?”
    “大王……大王出巡邯郸,行至望岳驛时粮草不济。”
    秘士咽了口唾沫,飞快说道,“驛馆粮官说,是血衣军扣了各城粮草,还將府库物资分赏给了有功將士,以致出巡队伍连日飢乏……”
    他偷瞄了眼赵诚的脸色,见对方没动怒,才敢继续说:“所以大王令您亲自调粮去望岳驛,两日之內务必送到。”
    “哦?血衣军扣了粮草?”赵诚眉梢微挑,眼底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光。
    他早从血衣楼安插在邯郸府衙的眼线那里得知,昌平君那帮人近来在偷偷改动各城粮册,只是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,竟敢把主意打到嬴政头上。
    夜观天象时见紫微星旁有浊气缠绕,却未伤及根本,便知这是昌平君自寻死路,故而一直按兵不动。
    如今看来,收网的时候到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