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义珍从村委会出来,手里拎著一沓刚整理好的调查问卷。
    阳光正好,晒得人暖洋洋的,可他心里却有点沉。
    上一场普法活动虽然热热闹闹地办完了,但效果到底如何,他自己心里也没底。
    村民们笑归笑,奖品也拿了,可真正把法律当回事的,恐怕没几个。
    更让他揪心的是,活动结束后,他顺道去村里转了转,结果发现不少田地荒著,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,杂草比人都高,偶尔还能看见几条野狗在田埂上溜达。
    “这地方,搁这儿长草,多可惜。”他一边走一边想。
    他本来是打算来村口茶馆坐坐,喝杯茶歇会儿,结果刚走到门口,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,声音还挺大。
    “你说咱们村现在这样,能有啥出路?”
    “能有啥出路?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,留下来的不是老的就是小的,种地又不赚钱,谁愿意干?”
    “要是能有个厂子就好了,咱也不用背井离乡,天天风吹日晒地在外头混。”
    丁义珍一听,来了兴趣,推门进去,找了个角落坐下,点了壶茶。
    茶馆里坐著几个年轻人,看样子都在二十出头,穿著洗得发白的衣服,脸上带著点无奈和不甘。
    “你们刚才说,想开工厂?”丁义珍端起茶杯,隨口问了一句。
    几个人愣了一下,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抬头看了看他:“你是城里来的干部吧?我们也就是隨便聊聊。”
    “我叫丁义珍,是来村里搞调研的。”他笑了笑,“你们这个想法,其实挺现实的。我也觉得,光靠种地,確实难。”
    那青年点点头:“可不是嘛,我家那几亩地,一年到头收成也就够吃个半年,剩下的时间都得靠打零工过活。”
    “那你愿不愿意留下来,在本地做工?”丁义珍问。
    “当然愿意啊!”青年拍了下桌子,“谁不想在家门口挣钱?可问题是,哪有厂子招人?”
    这话让丁义珍沉默了一会儿。
    他確实想过这个问题。这一路上走下来,看到的不只是土地閒置、劳动力流失,还有人心的失落。这不是单纯的法律问题,而是深层次的发展问题。
    ——如果能让这些土地重新“活”起来,让这些人有事做、有钱赚,是不是就能改变现状?
    他回到村委会,翻出地图,开始圈画可能適合发展的区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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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二天一早,他就带上笔记本和一根木棍,准备实地勘察那片被村民称作“西洼”的荒地。
    这片地离村子不远,但因为地势低洼,排水不好,年年种庄稼都收成寥寥,久而久之就被放弃了。
    “丁副镇长您这是要干嘛呢?”村支书皱眉问他。
    “看看情况。”丁义珍笑著说,“说不定能找出点办法。”
    “你小心点,那边晚上常有野狗出没。”
    “没事。”他晃了晃手里的木棍,“对付狗,我还是有点经验的。”
    他在村里找了位姓赵的老农带路。老赵年轻时在这片地里耕作过,对地形熟悉得很。
    “当年这片地是红星轧钢厂的试验田。”老赵边走边说,“后来不知道为啥,项目黄了,地也就荒了。”
    “红星轧钢厂?”丁义珍耳朵一动,“他们还搞过农业项目?”
    “说是配套建设,给工人提供口粮。”老赵摇头,“可后来政策变来变去,这块地就成了没人管的『飞地』。”
    丁义珍低头记下这些信息,边走边观察土壤状况。
    地势確实低洼,踩上去有点湿滑,土质偏黏,但还算肥沃。如果能解决排水问题,未必不能种东西。
    他正蹲在地上捏土看质地,忽然看见田埂边插著一块铁皮牌子,锈跡斑斑,字跡模糊不清。
    他拔出来一看,上面果然写著几个字:**“红星轧钢厂·1976”**
    “这是当年留下的?”他问老赵。
    老赵眯著眼看了看:“好像是吧,那时候厂里派人来勘测,还搭过临时工棚,后来不了了之了。”
    丁义珍点了点头,把牌子放进了背包。
    ——一个工厂为什么会跑到这里选址?又是为什么突然放弃?
    这些问题,他暂时没有答案,但他知道,自己已经摸到了某个线索的边角。
    接下来几天,他继续走访村民,尤其是那些还在村子里的年轻人。
    “你想建厂?”有人半信半疑。
    “我想试试。”他说,“如果你能留下来做工,工资合理,你觉得怎么样?”
    “那得看是什么厂了。”有人答话,“如果是服装厂、电子厂那种,技术要求不高,我觉得可以考虑。”
    “要是能像香江那边一样开工厂就好了。”一位坐在角落的青年低声说道。
    这句话让丁义珍心头一震。
    香江。
    他父亲几十年前就在那边发展產业,七十年代更是为国家做了不少隱秘工作,八十年代后更是成了世界级富豪。
    不过现在还不是谈这些的时候,他需要先掌握足够的数据,才能说服上级支持。
    於是他又跑了一趟镇政府,想找点档案资料参考。
    档案室在二楼,常年没人打理,窗户紧闭,一股霉味扑面而来。
    管理员不在岗,钥匙还是村支书帮他从办公室拿来的。
    “你小心点,別被老鼠咬了。”村支书递给他一只手电筒。
    “谢谢。”丁义珍接过手电,钻进了昏暗的档案室。
    屋里堆满了纸箱和老旧文件柜,地上铺著一层厚厚的灰尘。
    他打开手电,一束光扫过去,照见墙上掛著一幅泛黄的地图,边上贴著一张標籤:**“1980年全乡土地使用规划图”**
    他翻开几个柜子,终於找到了一些有价值的资料,包括近十年的土地登记册、人口普查表,甚至还有几张手写的计划书。
    其中一份特別引起他的注意:
    標题是——《红星轧钢厂南迁选址建议》
    落款日期是1980年。
    內容大致讲的是,由於城市发展需求,红星轧钢厂擬將部分厂区南迁至该乡,並配套建设职工住宅区、子弟学校等设施,带动当地经济发展。
    但后面一页却没了,只有几页空白纸夹在里面。
    “这事儿怎么没下文了?”丁义珍皱起了眉头。
    他把这份资料拍照存档,又抄录了一些关键数据,准备回去整理成报告。
    走出档案室时,天已经快黑了,他站在楼道口,望著远处那片荒废的田野,心里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衝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