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义珍站在镇政府档案室门口,手里攥著那份泛黄的《红星轧钢厂南迁选址建议》,眉头拧得死紧。
    他本以为找到了一个能盘活村里閒置土地、带动就业的好机会,结果一算帐,差点笑出声来——光是初期平整土地、搭建厂房,就得掉至少三百万元。而镇集体帐户上,连三万都不到。
    “这不是要钱命嘛。”他嘆了口气,把文件塞进背包里,走出那间霉味扑鼻的屋子。
    他知道,想要干成这件事,靠村民自筹是不可能的,得找政府支持,或者拉投资。
    於是第二天一早,他就踏上了跑资金的苦旅。
    第一站是县財政局。
    这地方他以前只听说过,没亲自来过。到了才知道,说是窗口上午八点开门,可七点半就有人排队了。
    他索性提前一晚住进了附近小旅馆,凌晨四点起床,五点出门,赶在六点半前排到了第一位。
    “您这是真拼啊。”后面的大妈看他拎著个帆布包,里面鼓鼓囊囊全是资料,忍不住夸了一句。
    “不是拼,是被逼的。”丁义珍咧嘴一笑,“我这可是为了全镇人吃饭。”
    工作人员来上班时,看见他已经在门口候著了,也吃了一惊:“你这么早?”
    “我怕排不上號。”他说完,从包里掏出一份整齐的项目计划书和村民签名的支持信递上去。
    接待员翻了几页,眼神变了变:“你还挺认真。”
    “不认真不行啊。”丁义珍苦笑,“咱镇现在年轻人全出去打工了,地荒著,人心也荒著。我要建个小厂子,能养活几十口人。”
    接待员点点头,接过材料说会儘快处理。临走前还补了一句:“最近財政確实有点紧,省里拨款还没到帐。”
    这话让丁义珍心里咯噔一下。他原本还想,要是財政局这边卡住了,能不能先找几个本地老板谈谈投资的事。
    第二站,就是找企业主。
    祁同伟听说这事,帮忙打了几个电话,帮他约了三位本地做建材、养殖和食品加工的小老板。
    结果两位压根不见,另一位虽然见了面,听完介绍后却摆手:“丁副镇长,我不是不支持基层发展,但你们那个地方太偏了,交通不便,物流成本高,风险太大。”
    “我们可以配套政策。”丁义珍不甘心地说。
    “你说的政策谁给?”对方反问,“財政没钱,银行又不肯贷款,我拿什么投?”
    最后这位老板倒是说了句实在话:“如果你能拉来银行担保,我可以考虑重新评估。”
    这句话听得丁义珍心头一震,但也让他更清楚现实有多骨感。
    第三站,他去了镇信用社。
    经理一听他是来贷款搞乡镇企业的,脸色直接冷了下来:“没有抵押物,我们不能贷。”
    “可以用乡镇集体土地作潜在担保。”丁义珍试著解释。
    “土地是集体的,你个人无权处置。”经理头也不抬。
    “但我们已经有初步招商意向。”他拿出几份自己写的可行性报告。
    经理扫了一眼,冷笑一声:“纸上谈兵。”
    丁义珍沉默了一会儿,开口道:“麻烦您给我出具一份书面拒贷理由,我好向上级反映情况。”
    经理愣了一下,隨手拿起笔,在纸上写了四个字:**缺乏政策扶持**。
    写完,又划去,改成:**风险不可控**。
    丁义珍看著那张纸,轻轻点了点头。
    走出信用社的时候,天已经黑了。
    他站在街边,望著远处黑漆漆的田野,心里一阵空落落的。
    钱呢?
    哪儿来的钱?
    他不是没想过求助家里,但他知道,父亲棒梗一直有个原则:**不干涉他在大陆的成长路径**。哪怕他是世界首富,哪怕他跟钟正国是髮小,哪怕他能一句话调动全国资源,也不会轻易插手。
    “爸说得对,”他低声自语,“路,得自己走出来。”
    可眼下这条路,坑坑洼洼,寸步难行。
    他回到村委会,坐在办公室里,点了支烟,盯著墙上的地图看了半天。
    图上那片“西洼”的区域,已经被他用红笔圈了出来。
    旁边贴著一张便签:
    > **目標:建设小型加工厂**
    >
    > **预算:300万**
    >
    > **缺口:297万**
    他苦笑一声,把烟掐灭。
    第二天,他决定再跑一趟县財政局。
    这次,他带了一份详细的財政分析报告,包括过去五年汉东省对农村经济扶持资金的流向,以及本县歷年用於乡镇企业发展的拨款数据。
    接待员一看,都傻了:“你这是要考財政厅还是怎么的?”
    “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,这笔钱不是没有,而是没到该去的地方。”他说。
    接待员犹豫了一下,低声道:“你知道吗?其实上面的钱早就批下来了,但中间卡在哪儿,谁都不敢说。”
    丁义珍怔了怔,心里忽然明白了一些事。
    原来不是没钱,是钱不知道去哪儿了。
    他咬咬牙,转身出了財政局,直奔县政府大院。
    他要去找分管农业的副县长,当面匯报这个项目。
    可刚走到门口,就被保安拦住了。
    “有预约吗?”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    “那等著填表吧。”
    他站在大厅里,掏出手机拍下墙上张贴的领导分工名单,又记下了分管农业的那位副县长的名字。
    然后,他坐回车上,打开笔记本,开始写一封公开信。
    標题是:**关於推进基层经济发展与专项资金落实的几点建议**
    他写得很慢,很细,每一个数字都反覆核对,每一段话都力求简洁有力。
    写完后,他把信列印出来,复印了十几份,准备明天分別送到各个相关部门。
    夜色渐深,他骑著镇政府那辆破摩托往回走,路过村口时,看见赵老农还在田埂边遛弯。
    “丁镇长,今天咋样?”赵老农笑著打招呼。
    “不咋样。”丁义珍了下来,“还在想办法。”
    赵老农点点头:“慢慢来,急不得。”
    丁义珍笑了笑,扭了下油门,车子驶入夜色中。
    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稀疏的星星,忽然想起父亲讲过的一句话:
    > “真正的强者,不是天生就有资源,而是在最穷最难的时候,还能咬牙往前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