字跡歪斜,像是匆匆写就,墨跡还有点晕开。他皱了皱眉,心里却並不慌。他知道,这封信不是嚇唬,是提醒——杨家已经开始注意他了。
    第二天一早,青山镇还没完全醒过来,李响已经坐在办公室里翻资料了。
    桌上堆了一摞旧案卷,都是过去几年派出所处理过的治安案件。
    他一边看一边在笔记本上记下几个关键名字:大柱、老刘、阿贵……这些人,几乎每起案子都有他们的影子。
    “李所。”王强推门进来,手里拿著一份早餐,“吃点东西吧。”
    李响点点头,接过包子咬了一口:“昨晚的事,有动静吗?”
    “有。”王强压低声音,“我听一个跑出租的朋友说,昨天夜里杨家三爷召集了几个人开会,具体说什么不清楚,但听说是在商量怎么对付你。”
    李响放下包子,看著王强:“他们有没有派人去县里找人?”
    “暂时没有。”王强摇头,“倒是有人往市局那边递了份材料,说是反映『基层执法不当』。”
    李响笑了笑:“挺会玩的嘛。”
    杨家的宅子在镇东头,是一栋三层小楼,外墙贴著瓷砖,门口掛著“杨氏建材”的牌子。其实这地方早就没人做建材生意了,真正乾的是什么,外人说不清,但都知道,只要你在青山镇做生意,每个月都得交一笔“安全费”。
    昨晚上,杨家確实开了个会。
    “我打听了下,李响这人不简单。是北地兵王转业。我通过一个北地专业的朋友说李响在吧北地黑虎服役三年,是犯了错误专业回来的。”杨三爷坐在客厅主位上,手里捏著一根烟,没点,“以前咱们整过不少想来查我们的人,有的是纪委的,有的是公安的,可没一个像他这样上来就动手的。”
    “要不直接让他消失?”坐在对面的杨二爷开口了,语气有点急,“反正也不是没干过。”
    “別衝动。”杨三爷摆摆手,“这个人不一样。他是黑虎的人,黑虎的大队长是寧伟,宗师呀!哥,这个层次的人咱们根本没能力碰。”
    屋里一下安静下来。
    “寧伟?那不是跟梗爷有牵扯?”杨家老太爷杨继业突然站了起来。
    “是呀,爹。”杨三爷眯了眯眼无奈道,“你们以为他是突然调来的?那是有人安排的。
    丁义珍背后站著钟正国和梁群峰,这两人可都是梗爷的髮小。
    咱杨家前期在香江的生意都是靠著新记,可新记的龙头想见梗爷都还要看小混蛋的心情。要说这个丁义珍跟梗爷没关係,钟书记不会这么上心,这事儿不能硬碰。”
    “那怎么办?”杨二爷不甘心地问。
    “先看看。”杨三爷吐出一口烟圈,“他要是真敢继续查下去,那就不是我们动他,是他自己把自己送进坑里。”
    李响这边也没閒著。
    他让王强去找几个曾经被收过“保护费”的商户聊聊,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。他自己则去了县局一趟,找老张帮忙查帐。
    “你这是要搞金融战啊?”老张一边敲键盘一边笑,“我还以为你就是个打黑的刑警呢。”
    “现在黑道也讲经济基础。”李响靠在椅背上,“光抓几个人不够,得让他们赔钱。”
    老张查了一下,发现杨家名下的帐户最近几个月资金流动频繁,尤其是每月中旬,都会有一笔数额不小的现金提现记录。
    “看来真是按月收钱。”李响低声说。
    “你要这些数据干什么?”老张问。
    “我要知道,他们到底靠什么活著。”李响站起身,“如果他们真的靠灰色收入维生,那我就从这里下手。”
    丁义珍接到李响电话的时候,正在办公室批文件。
    “情况怎么样?”他问。
    “他们没动,但也没放鬆警惕。”李响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,“我已经开始查他们资金流向,初步判断,他们靠收保护费维持运转。”
    丁义珍沉吟片刻:“那你打算怎么做?”
    “从外围入手。”李响说,“先撬几个小的出来,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。”
    丁义珍点头:“稳住,別急。”
    掛了电话,他拨通了钟正国的號码。
    “钟叔,李响已经行动了,他的方向是打黑。我想听听您的意见。”
    李响站在派出所门口抽了根烟,火光在暮色里忽明忽暗。他没急著回办公室,而是盯著对面街角发呆。
    那地方空荡荡的,连个鬼影都没有,可他知道,刚才有个熟悉的身影从那儿一闪而过——是阿贵。
    这傢伙被抓进去不到两天,就主动交代了些边角料的小事,被放出来了。
    按理说这种人出来第一件事该是回家洗个热水澡,但他却一头扎进了杨家宅子。
    “这小子有点意思。”李响把菸头踩灭,低声自语。
    他转身进屋,桌上还摊著几份银行流水。
    丁义珍已经打了电话来,说要盯紧点资金流向,別让杨家的人转移资產。
    “王强!”他喊了一声。
    “在呢。”王强从隔壁探出头。
    “查一下杨家最近有没有大额转帐,尤其是转到外地帐户的。”
    “好嘞。”王强应了一声,转身去忙。
    李响坐下来,看著墙上的青山镇地图,眼神慢慢沉了下去。
    他知道,现在还不是动杨家的时候。他们背后盘根错节,牵一髮动全身。但现在,可以先让他们自己乱起来。
    丁义珍坐在办公室里,手里拿著一份会议材料,眉头微皱。
    明天就是镇干部大会,照例要总结上半年的工作,部署下半年的任务。
    以往这种会都是走过场,大家你夸我两句,我捧你几句,然后散会吃饭。
    但这次不一样。
    他得借这个机会,敲打一下杨家。
    他不是那种喜欢搞突然袭击的人,但他也明白,有些话必须当著所有人的面说出来,才能真正起到震慑作用。
    钟正国昨晚给他打电话,语气很平静:“你要让他们意识到,你不是衝著他们的命来的,而是衝著他们的钱来的。”
    这句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夜。
    钱,才是杨家最怕的东西。
    拳头再硬,也敌不过断了財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