计程车停在华人华商银行门口,丁义珍推门下车,公文包夹在腋下,脚步没停。
    阳光刚爬上玻璃幕墙,照得大堂里的铜字招牌反光。他直奔vip柜檯,把护照和出口合同拍在檯面上。
    “我要把金山县土產公司的美元回款,划到一个新帐户,独立监管。”
    柜员抬头看了他一眼,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,隨即摇头:“丁先生,这笔资金目前掛在集团总帐下,调拨需要贺董或林总签字授权。”
    “我是项目负责人,不能直接操作?”
    “制度如此。”柜员语气平稳,“您可以走內部申请流程,预计三个工作日。”
    丁义珍没说话,掏出手机拨通周叔。电话响了两声就接了。
    “周叔,我在银行,想动土產出海的回款,柜员说要授权。”
    “钱没问题,流程得走。”周叔声音低沉,“林董那边我已经提了一嘴,但她意思是你得亲自去一趟公馆,当面说清楚用途。香江这边,钱可以,但得知道往哪儿流。”
    丁义珍掛了电话,把公文包往肩上提了提。他知道这不是卡他,是规矩。
    棒梗那一代人打下的江山,每一分资源都有来路,也有去向。想拿钱干事,先得让人信得过你乾的是正事。
    林公馆在半山腰,铁门开著,林荫道两侧的棕櫚树被晨风吹得沙沙响。
    丁义珍没让门卫通报,自己走了进去。客厅里,林老正坐在藤椅上看报纸,金丝边眼镜滑到鼻尖,听见脚步声抬了抬头。
    “哟,大忙人,今天怎么有空上山看我这老头?”
    “林爷爷好,今天过来主要是看看您老,还有件小事麻烦您。”
    丁义珍把笔记本拿出来,摊开在茶几上,“vcd机,內地市场要起来了。我打算在金山建厂,用农机厂的老厂房,先搞组装线。”
    林老摘了眼镜,眯眼看他:“你爸知道吗?”
    “还没匯报,但这件事,我想自己先走通路子。”
    哼了一声:“你爸当年运药进大陆,是拿命换路。你现在想建厂,拿什么换?”
    “拿结果。”丁义珍指著笔记上的三条,“第一,这机器不难造,主板外壳都能外购;第二,內地电视普及了,內容需求憋著;第三,咱们有现成渠道,香江、南洋、唐人街,都能卖。我不求研发,只求快,三个月出样机,半年铺市场。”
    林老翻了两页,眉头慢慢鬆了:“你要人?”
    “对。不是挖高管,也不是抢团队。就借三五个中层技术员,懂组装、调设备、控良率的,去金山带一带工人,半年为期,工资照发,差旅全包。”
    “香江的人,去了內地能回来吗?”
    “签协议,到期就回。我丁义珍说话算话。”
    林老盯著他看了几秒,忽然笑了:“你跟你爸年轻时一个样,嘴上说不靠家里,其实每一步都踩在咱们搭的桥上。”
    拿起电话,拨了个號码:“耀东,义珍在这儿,想从电子板块调几个人去內地建厂,你说怎么办?”
    电话那头沉默两秒。
    “是老大的意思?”
    丁义珍接过手机:“不是。是我自己的决定。但我会回去跟他匯报。”
    又是一秒停顿。
    “既然是你自己想干,我支持。”林耀东的声音传来,“周工带两个徒弟,下周可以动身,先试三个月。人走之前,签保密协议,设备图纸不许带出车间。”
    “谢了。”
    “別谢我。”林耀东顿了顿,“信你这一回,是因为你没伸手要钱,先要人。干事的人,总得有人撑一把。”
    电话掛了。
    林老看著丁义珍:“人有了,钱呢?”
    “正在办。”
    把报纸叠好,放在一旁,“你可以用家里的资源,但不能当理所当然。香江不是提款机,是跳板。跳得过去,是你的本事;跳不过去,別连累下面的人收不了场。”
    丁义珍点头:“我明白。”
    走出公馆时,手机震动。周叔的消息:“帐户已开,首笔五十万美元到帐,用途標註为『工业技术合作专项』。”
    他站在台阶上,深吸一口气。钱到位了,人也定了,接下来就是落地。
    他掏出笔记本,翻到空白页,写下三条:
    一、通知孙连城,农机厂立刻清查厂房现状,水电线路、设备基座、工人编制,三天內报上来。
    二、让程度联繫省外办,办人才入境手续,临时编制走借调流程,別卡在程序上。
    三、回金山前,擬一份《vcd项目初期推进表》,列清楚资金、人才、政策、时间四条线,准备上县委常委会。
    笔尖顿了顿,他又加了一句:
    “建厂不是终点,是起点。第一台机器响起来那天,才算迈出第一步。”
    他合上本子,拦了辆计程车。
    司机问:“先生,去哪?”
    “先去周叔办公室,拿帐户確认函。”
    车子启动,驶出林荫道。后视镜里,贺公馆的铁门缓缓合上。
    丁义珍靠在座椅上,手指在笔记本边缘轻轻敲了两下。
    这节奏,像极了机器运转的节拍。